文|翠鸟资本

曾因新冠疫苗在全球供应超28亿剂、年净利润高达近千亿元人民币的“疫苗之王”——科兴生物(SVA.0),在停牌六年后最终黯然退场。

更令人震惊的是,就在退市前夕,公司启动了总额近90亿美元的“清仓式”分红,股息率高达850%。

这一场闹剧似的退市原因复杂,既有让人难以理解的短视和贪婪,也有内斗引发的治理危机。但最终结果,是一家本可跻身全球医药龙头的企业陷入深渊,背后原因,惹人深思。

11月12日,纳斯达克正式宣布终止中国疫苗企业科兴生物(Sinovac Biotech Ltd.)的上市地位。最终,在停牌六年之后,以一场高达近90亿美元的“清仓式分红”画上句点。

翻开近些年科兴生物闹剧一般的操作,看到的是公司治理失序、控制权争夺与战略短视共同酿成的系统性崩塌。造成的后果,是无数投资者血本无归,更给中国生物医药发展之路敲响一记沉重警钟。

“疫苗明星股”背后的暗疮

科兴的故事始于2001年。

彼时,尹卫东带领团队在北京中关村创立公司,专注于病毒类疫苗研发。2003年SARS疫情中,科兴迅速推出灭活疫苗候选产品;2009年H1N1流感大流行期间,成为国家主要供应商,并成功登陆纳斯达克。

真正的高光时刻出现在2020至2021年。

其新冠疫苗CoronaVac被纳入世界卫生组织(WHO)紧急使用清单,迅速出口至巴西、印尼、土耳其等数十国。2021年,科兴疫苗全球供应量近三十亿剂,营收突破1280亿元人民币,净利润高达955亿元——日均盈利2.68亿元,利润同比暴增3694%。

然而,这场由疫情催生的“超级红利”并未转化为长期竞争力。随着全球免疫屏障建立,2022年起订单断崖式下滑,公司营收暴跌92%,净利润骤降至1.14亿美元。

表面上看,科兴生物退市的直接原因是未能按时提交2024财年经审计的年度报告,但背后,是长达十年的公司治理混乱。

2016年起,创始人尹卫东与大股东未名医药实控人潘爱华之间爆发激烈控制权争夺。

双方从董事会席位之争,演变为抢夺公章、切断生产线、物理占领厂区等极端行为。2019年,因无法形成有效董事会决议、财务信息严重失真,纳斯达克果断将其股票停牌,股价定格于6.47美元,市值蒸发逾99%。

此后六年,科兴虽名义上仍在运营,但已丧失资本市场功能。

2025年4月,原审计机构致同会计师事务所突然辞任,明确指出“无法依赖前董事会提供的财务陈述”及“内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尽管公司紧急更换审计方并申请听证,但为时已晚。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业务萎缩、前景不明之际,科兴生物却启动了三轮巨额分红:第一轮每股55美元,第二轮每股19美元,第三轮拟每股20至50美元。

按此计算,科兴生物的分红合计最高可达89亿美元,约630亿元人民币,占公司现金储备七成以上。市场普遍质疑,这并非回馈股东,而是大股东借退市前最后窗口“分光吃净”。

结构性缺陷埋下祸根

不可否认,科兴生物曾拥有显著优势。

科兴生物拥有中国最大的病毒疫苗生产基地之一、成熟的灭活技术平台、覆盖60余国的国际分销网络。其甲肝疫苗“孩尔来福”曾是中国首个获WHO预认证的疫苗产品。

但这些优势在治理失能面前不堪一击。

本来科兴生物有着冲击生物医药巨头的机会。疫情期间,科兴生物90%以上收入依赖新冠疫苗,利润暴涨,但缺后续发力,后续管线如带状疱疹、RSV、手足口病疫苗进展缓慢,至今无一款重磅新药上市。

同时,科兴生物的战略显得较为短视。身为一家医药生物企业,公司研发投入严重不足。 尽管2021年手握千亿利润,科兴全年研发支出仅占营收4.7%,远低于国际同行15%–20%的平均水平。

最致命的是治理结构崩坏。

科兴生物董事会沦为派系角力场,高管频繁更迭,审计、合规、风控职能形同虚设。一位前员工透露:“内部邮件经常收不到,因为IT系统被不同阵营分别控制。”

这种“内斗优先于发展”的文化,最终吞噬了企业的战略定力与外部信任。

科兴的结局令人唏嘘,却并不意外。

它曾站在全球公共卫生舞台中央,本有机会跻身世界级生物制药企业之列。但当创始人与资本方将公司视为博弈筹码,当短期套现凌驾于长期价值之上,崩塌便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科兴生物虽仍在中国境内维持部分疫苗生产,但其国际影响力几近归零。曾经的“疫苗之王”,只剩下一个空壳和一段警示后人的商业寓言。

科兴生物挥一挥手,带走了千亿现金,留给投资者的,是一地鸡毛。